第062章 你付出了什麽代價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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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62章 你付出了什麽代價？
這時背景交響樂突然高昂, 紅裙女人在繩索大力的扯拽下身體扭成了怪異的姿勢。她的裙子非常寬大，襯得她像是個草莓蛋糕。慘叫聲被音樂所掩蓋，反倒成了伴奏, 聽得人頭皮發麻。
楚年楞了好一陣子才意識到, 這女人是活人, 不是做出來的鬼片道具。
她握著刀左右看了半天，踩著不怎麽結實的木板兔子，一點點爬上了背景板, 結果木兔子的腦袋掉了下來，她也摔了個結實。
此時女子正如女鬼般被吊在棚頂上來回晃悠, 楚年本想抓著她攀爬上去, 奈何女子被吊得太高。她只好在舞臺上來回奔跑尋找如何把女子放下來, 終於在幕布後的角落裏發現了一個並不起眼的梯子。
梯子生了銹，搖搖欲墜, 楚年還是毫不猶豫地爬了上去。然而爬到頂，也沒有落腳點。上頭是鋼架搭成的頂，稍微用手一推就晃悠不停。鋼架上有兩個巨大的齒輪, 齒輪無人自動, 卷著繩子牽扯著女子。
要想救下女子, 就得砍斷繩子，所以得順著鋼架蕩過去。但……
我這體重能上去嗎……楚年汗顏, 心道除了練出了肌肉，最近的夥食也確實太好了。明明不餓，但是那油潑面，燒麥, 麻醬燒餅，大盤雞, 紅燒肉啥的一上桌，這天塌下來都得摟兩口，結果摟著摟著給自己的體重幹上去了，也快把基地裏的某兩個“老年人”餵出了三高。
事已至此，只能拼一把了。楚年咬咬牙，一個躍身抓住了一根鋼筋，掛了上去。整個鋼架頓時下陷，令她驚出了一身冷汗。
等鋼架稍微穩定了一點，她抓著鋼筋慢慢向齒輪挪去。震耳欲聾的交響曲吵的她腦袋疼，她費了好一番力氣到了齒輪附近後，拿出砍刀看向繩子。
哪知那繩子還挺堅固，哪怕用這把特殊的刀也砍了許久才斷開一根。
懸掛著的紅裙女子的一條胳膊解放了出來，慘叫聲更加劇烈，還用力搖晃了起來。她這一晃不要緊，楚年舉著刀剛要砍，被搖晃的繩子反彈了一下，刮傷了臉。
她忍著疼，迅速砍斷了剩下的繩子。腳下頓時傳來了咕咚一聲悶響，那女子想必摔得不輕。楚年往下看了看，調整了一下姿勢，直接跳了下來。
落地後，交響樂突然變得嘈雜難聽，像是某個樂手走了調，導致整體的韻律完全崩塌。
楚年活動了一下生痛的腳腕，看向了正在地上蠕動的女人，剛要上前攙扶她，頭頂上突然傳來一陣巨響，擡頭一看，竟是幾根鋼筋斷開，懸掛在那左右搖晃。
她嚇了一跳，抓住女人的胳膊想把她架起來：“快跑！”
然而女人好像摔得有點重，被她架了半天也沒爬起來。這時一根鋼筋落下，正插在她們身側。楚年嚇了一跳，而女人也捂著頭嚎叫了起來，似是精神受到了嚴重的沖擊。
楚年只得咬著牙用力把她往外拽。好在女人不算沈，楚年很快就將她拽到了舞臺邊緣。
就在這時，楚年跟她對上了視線，愕然發覺這女人的眼睛好像有點眼熟，眸色很漂亮，但配了這麽一張臉，就像是美術生畫廢了一整張畫，卻請了大師點上一筆。拆開看，精美絕倫，放進整體，毫無用處。
又是幾聲悶響，一根根鋼筋掉了下來，舞臺上的燈光來回搖曳，顯然棚頂即將斷裂。楚年先行跳下了舞臺，又一用力，把女子也給扯了下來。
女子翻落下舞臺的一瞬間，就聽轟隆一聲，整個鋼架棚頂猝然坍塌，覆蓋了整個舞臺。楚年縮在舞臺下方，護住了瑟瑟發抖的女子，被撲起的灰塵嗆得直咳嗽。
交響樂止歇，幕布散落在地，木制的背景被砸在了鋼筋下，四分五裂。楚年小心翼翼地擡頭一看，正看見那缺了個腦袋的兔子李於一堆鋼架之中，手仍在顫顫地拉動著琴弦，像是被砍去了頭的魚仍在垂死掙紮。
楚年頓感背脊發涼，剛站直了身子，背後的觀眾席突然傳來了一陣響亮的鼓掌聲！
她驚愕地回過頭去，就聽得空無一人的劇院裏爆發出了陣陣的歡呼聲和掌聲，還有摻雜著口哨聲的吶喊，如海浪般一波波向她襲來：
“再來一個！再來一個！”
“不要停！不要停！”
“不許離開！！！”
“啊啊啊啊……”她身側的紅裙女子頓時捂著耳朵大聲嘶喊，“我錯了，我錯了，我不該貪心，我不該……”
楚年緊張地抓住她的手，狠狠踹了她一腳：“跑！”
女子被她這一腳踢了個趔趄，奇跡般地恢覆了些許神智，任楚年抓著她的手大步奔跑起來。
楚年帶著她穿過了劇院的側門，以及一條彎彎曲曲的走廊。而在她們身後是雜亂無章的腳步聲，仿佛有看不見的人群在追趕。
終於，在走廊盡頭出現了一道鐵門。楚年撞開門，橘色的光頓時撲在了她臉上，晃得她一恍惚，下意識地先把女子推了進去，反手帶上了門。
她死死倚在門上，努力向後頂去。有什麽東西大力地撞擊了幾下門板，令她岔開馬步，才沒趔趄倒地。
幸而很快撞擊感就消失了。她回過頭去，驚覺身後的門也不見了。取而代之的是一面有著裂縫的白色石墻。
楚年環顧四周，發覺她們正身處於一像極了教堂的地方，但比教堂小了很多，沒有供人禱告的座椅，取而代之的是光潔的大理石地面，整體面積約莫一百平左右。
她擡頭看向天花板，上面正畫著富有宗教色彩的天使、神、聖女之類的畫像。
收回視線，正對著她的則是一巨大的神像，那神像披著長袍，一手捧著麥穗，一手托著天平，卻很奇怪地沒有五官，如被歲月侵蝕了一般，整張臉粗糙不平。
除此之外，這間屋子裏沒有了其他的裝飾物。地面上繪制著她看不懂的畫面，像是星球和軌道。墻上沒有窗戶，只有兩排蠟燭提供照明。
楚年有點懵，轉悠了半圈後問向趴在地上小聲啜泣的女人：“你還好嗎？”
女人渾身一震，緩緩擡起頭來，慘不忍睹的臉上布滿了殘留的化妝品，五顏六色地混雜在一起，如同被打翻了的調色盤。
楚年暗暗嘆息，蹲下身用手背替她抹了下臉蛋，蹭了一手的粉底，不禁有些失神：“我總覺得你有點眼熟，你叫什麽名字？”
哪知這句話刺激到了女人，她突然爬著向後退去：“不是的，不是，你認錯人了，我不長這個樣子……”
楚年詫異，小心翼翼地又問道：“那你……為何會被吊在那裏？”
女人蜷縮著身子跪在地上，顯然沒有要回答她的意思。楚年無奈，只得先起身探查這間屋子。
神像對面就有一扇門，但無法打開。她只得折返回了神像，擡頭打量著。
神像的雕工出色，連袍子的褶皺都極其逼真，像是出自大家之手。所以，那坑窪不平的臉更顯突兀，讓楚年懷疑它是被人工磨平的。
為什麽呢？她百思不得其解，無意中順著雕像的頭向上看去，這才看見有一柄劍正懸掛在雕像的頭頂上，隱蔽在陰影裏。
腦瓜頂上懸著劍的無臉神像，好怪，有邪|教那味兒了。楚年撓撓頭，忽然聽見背後傳來紅裙女子微弱的聲音：“劍……騎士的劍……”
楚年慌忙看向她，女子仍爬在地上，但情緒穩定了下來，一邊捋著頭發遮擋面頰，一邊指著那高懸的寶劍說：“拿到那柄劍。”
楚年不解：“你怎麽知道？”
女子沈默了許久，手不安地交疊在一起，作祈禱狀：“騎士……會為藍色的玫瑰……獻上劍與忠誠……”
楚年的呼吸亂了半拍。這句話儼然是那本書上寫的，這女人怎麽會知道？
“你也進入到了那裏吧？”女人栗色的長發遮住了醜陋的面頰，聲音嘶啞地質問道，“你付出了什麽？”
楚年皺眉，她不懂女人的意思。付出了什麽？付出了李朗的尊嚴嗎？讓他這位高冷的監管者捂著屁股喊疼？
“你付出了什麽……”女人突然擡高了聲調，透著濃濃的不甘心，“你不會……什麽都沒付出吧？”
楚年探究地反問道：“那你呢？你付出了什麽？”
女人先是一怔，繼而笑了起來，笑聲滲人，嗚嗚咽咽得像是被掐住了脖子：“我……我付出了……我的臉……我的臉……嗚嗚嗚嗚……怎麽偏偏是我的臉……”
所以她原本不長這樣嗎？楚年正值疑惑，女人突然撕扯起身上的衣裙。
“我不要紅色！我不要！為什麽！為什麽不愛我！為什麽！！”
撕拉一聲，寬大的紅色的裙子從中間被扯開，裝飾用的珠子和蝴蝶結散落一地，露出了裏面藏著的黑色禮服裙。
楚年頓時瞪大了雙眼。呆楞了好一陣後才意識到，怪不得剛剛她覺得女人裙子有點鼓鼓囊囊，原來裏面還藏著另一件裙子。
只是這裙子有點眼熟，好像是……
“特萊莎……？”楚年不敢置信地小聲喚著，“是你嗎？”
女人撕扯裙子的手一僵，驟然落下，跪在地上對她露出了絕望的笑容：“呵……呵呵……是我嗎？是我嗎……”
繼而她又猛地撲在地上，嚎啕大哭，嘴裏念叨著：“為什麽要這樣對我……我到底做錯了什麽……”
楚年被震驚到體無完膚。真是特萊莎？她怎麽變成這樣了？！是什麽人毀了她的臉？
不對…代價？！
“你也遇到那個兔子了？”楚年局促地問道，“你是不是……呃……對許願池許願了？”
特萊莎匍匐在地上，哽咽地回答道：“我……我沒遇到兔子……但是……許願池……許願池裏有一個……神靈……它說，金幣已經填滿了池底……”
楚年心臟狂跳，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犯了個很嚴重的“錯誤”。
她離開許願池的時候，沒拿走池底的金幣。
所以特萊莎在她之後到達了那裏，借著她投下的金幣，許了願望！
“你換了什麽？”楚年的聲音都在抖。
特萊莎的聲音虛弱，肩膀抽動著小聲說道：“……金錢。”
傻姑娘啊……楚年頭疼不已。看來特萊莎將她的金錢屬性調到了最大，結果付出了她的美貌！
先不說值不值，特萊莎就算變成了首富，她能守住她的財富嗎？
如今她變成了這不人不鬼的樣子，看來她在做出選擇前，顯然沒想過自己能不能承受後果。
楚年心生愧疚，她想，如果她走前把池底的金幣拿走一些也不會釀此慘劇。但選擇是特萊莎自己做出的，而特萊莎是個有完全行為能力的成年人，所以在這件事上，主責任並不在她。
“那，是誰把你掛在那的呢？”楚年蹲在特萊莎的身前，試圖安撫她，“特萊莎，振作。”
特萊莎的雙手死死扣著地面，指甲幾乎劈開：“是，是國王……他說，我作弊了……要懲罰……”
說著她忽然嘻嘻笑了起來：“他還說他最喜歡紅色的裙子。騙子，我之前天天穿紅色，他從不正眼看我。他只把我當成玩物……騙子……騙子……他說他會給我愛的……”
楚年心情覆雜，只得幹巴巴地小聲說：“特萊莎，事已至此，你先冷靜……”
特萊莎猛地擡起頭，嚇了楚年一跳。楚年強穩心神，不由自主地避開了她的視線，站起身來。
“你付出了什麽？”特萊莎追問著，“你付出了什麽？告訴我！”
楚年猶豫了一瞬，尷尬地回答道：“我……我沒做出選擇……”
“為什麽！”特萊莎的尖聲吼叫著，“難道說你看穿那是個騙局了？！提示在哪裏！”
楚年茫然：“騙局？”
特萊莎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，關節像是生了銹：“呵呵，呵呵，被降為零的，永遠是你原本最高的那條屬性……我本來有94分的美貌……呵呵……”
這麽陰險！楚年不禁蹭了蹭緊張到出汗的手心。辛虧她沒選擇，不然她失去的將是無限體力，那可就虧大發了！
想至此，她不由同情地望向特萊莎：“振作，特萊莎，我們還得繼續游戲。現在還沒到死局，這世上有化妝，還有整容……”
“我太傻了！”特萊莎忽然大力捶打著自己的腦袋，“我怎麽這麽傻！我不該選的！我不該！”
楚年見她瘋瘋癲癲地又哭又叫，只得悻悻然地閉上了嘴，將視線重新投向那高空中的長劍。
特萊莎固然可憐，但是現在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。等她拿到東西，可以去找李朗磕頭作揖，求這位大哥動動手指修覆特萊莎的容貌。
就算現在的李朗是“削弱版，修覆被異常化的數據在他的職責範圍內，這位社畜大哥應該不會拒絕。
可惜，這種事她不能直接告訴特萊莎，還得讓特萊莎再難過一陣子。
為了拿到劍，楚年爬上了神像的底座，抱著神像的大腿一點點往上爬。袍子的褶皺倒是方便她踩，她嘗試了幾次後，逐漸爬到了雕像的胳膊肘上。
可越往上越平整，而且這雕像的表面很光滑，她不得不拿著短刀用力紮進去，借力攀登。
等她攀到雕像的頭上時，底下的特萊莎已經不哭了，就這麽直楞楞地仰著頭看她。
楚年坐在雕像的頭上，找準平衡點，慢慢起身。劍就在她的腦袋頂上，她只能用手握住劍尖，卻不曾想那劍鋒利無比，剛一碰就割傷了她的手指。
她一縮手，險些掉了下去，只能搖搖晃晃地繼續嘗試著把劍取下來。然而劍被四根鎖鏈懸著，不是她能用蠻力取下來的，而她揮臂也無法斬斷鎖鏈。
唯有一個法子，抓著劍爬上去。
楚年脫下了外套，裹住了劍身，然後猛地一躍，抓著劍懸在半空。
特萊莎發出了半聲驚呼，向後退了幾步。楚年咬著牙，用力蜷著腿向上攀爬，終於抓住了劍柄，但雙手也被穿透衣服的劍刃割得鮮血淋漓。
她一邊用力砍著鐵鏈，一邊止不住低罵：“說是獻給我的劍，還得我自己來取！”
結果也不知她是不是把劍給罵醒了，一道低沈的聲音突然響起：“口令。”
楚年楞住，掛在劍上如同摘香蕉的大馬猴，左右搖晃。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可當口令的話。
難道是那本書裏的詩？這麽長嗎？
還是……
突然，她的腦海中閃過了一道極其不美麗的畫面，令她虎軀一震，差點松了手。
不會的，口令不會是這個……楚年癟著嘴，把泛起的胃酸壓回去。
然而那畫面不斷在她的腦海裏浮現，跟屏閃似的，強勢地提醒她。
於是她不得不咬著牙根，用蚊子般粗細的聲音小聲說：
“你找到我了，寶貝……”
嘩啦啦，鐵鏈應聲而斷，楚年就這麽抱著劍墜了下來，伴隨著特萊莎那劃破屋頂的尖叫聲，狠狠砸在了地面上。
楚年的魂被摔丟了一半，骨頭架子更是零散到如同被踩了一腳的薯片。她微張著嘴發不出聲音。那無臉的神像好似在睥睨著她，令她克制不住地擡起了倔強中指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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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時背景交響樂突然高昂, 紅裙女人在繩索大力的扯拽下身體扭成了怪異的姿勢。她的裙子非常寬大，襯得她像是個草莓蛋糕。慘叫聲被音樂所掩蓋，反倒成了伴奏, 聽得人頭皮發麻。
楚年楞了好一陣子才意識到, 這女人是活人, 不是做出來的鬼片道具。
她握著刀左右看了半天，踩著不怎麽結實的木板兔子，一點點爬上了背景板, 結果木兔子的腦袋掉了下來，她也摔了個結實。
此時女子正如女鬼般被吊在棚頂上來回晃悠, 楚年本想抓著她攀爬上去, 奈何女子被吊得太高。她只好在舞臺上來回奔跑尋找如何把女子放下來, 終於在幕布後的角落裏發現了一個並不起眼的梯子。
梯子生了銹，搖搖欲墜, 楚年還是毫不猶豫地爬了上去。然而爬到頂，也沒有落腳點。上頭是鋼架搭成的頂，稍微用手一推就晃悠不停。鋼架上有兩個巨大的齒輪, 齒輪無人自動, 卷著繩子牽扯著女子。
要想救下女子, 就得砍斷繩子，所以得順著鋼架蕩過去。但……
我這體重能上去嗎……楚年汗顏, 心道除了練出了肌肉，最近的夥食也確實太好了。明明不餓，但是那油潑面，燒麥, 麻醬燒餅，大盤雞, 紅燒肉啥的一上桌，這天塌下來都得摟兩口，結果摟著摟著給自己的體重幹上去了，也快把基地裏的某兩個“老年人”餵出了三高。
事已至此，只能拼一把了。楚年咬咬牙，一個躍身抓住了一根鋼筋，掛了上去。整個鋼架頓時下陷，令她驚出了一身冷汗。
等鋼架稍微穩定了一點，她抓著鋼筋慢慢向齒輪挪去。震耳欲聾的交響曲吵的她腦袋疼，她費了好一番力氣到了齒輪附近後，拿出砍刀看向繩子。
哪知那繩子還挺堅固，哪怕用這把特殊的刀也砍了許久才斷開一根。
懸掛著的紅裙女子的一條胳膊解放了出來，慘叫聲更加劇烈，還用力搖晃了起來。她這一晃不要緊，楚年舉著刀剛要砍，被搖晃的繩子反彈了一下，刮傷了臉。
她忍著疼，迅速砍斷了剩下的繩子。腳下頓時傳來了咕咚一聲悶響，那女子想必摔得不輕。楚年往下看了看，調整了一下姿勢，直接跳了下來。
落地後，交響樂突然變得嘈雜難聽，像是某個樂手走了調，導致整體的韻律完全崩塌。
楚年活動了一下生痛的腳腕，看向了正在地上蠕動的女人，剛要上前攙扶她，頭頂上突然傳來一陣巨響，擡頭一看，竟是幾根鋼筋斷開，懸掛在那左右搖晃。
她嚇了一跳，抓住女人的胳膊想把她架起來：“快跑！”
然而女人好像摔得有點重，被她架了半天也沒爬起來。這時一根鋼筋落下，正插在她們身側。楚年嚇了一跳，而女人也捂著頭嚎叫了起來，似是精神受到了嚴重的沖擊。
楚年只得咬著牙用力把她往外拽。好在女人不算沈，楚年很快就將她拽到了舞臺邊緣。
就在這時，楚年跟她對上了視線，愕然發覺這女人的眼睛好像有點眼熟，眸色很漂亮，但配了這麽一張臉，就像是美術生畫廢了一整張畫，卻請了大師點上一筆。拆開看，精美絕倫，放進整體，毫無用處。
又是幾聲悶響，一根根鋼筋掉了下來，舞臺上的燈光來回搖曳，顯然棚頂即將斷裂。楚年先行跳下了舞臺，又一用力，把女子也給扯了下來。
女子翻落下舞臺的一瞬間，就聽轟隆一聲，整個鋼架棚頂猝然坍塌，覆蓋了整個舞臺。楚年縮在舞臺下方，護住了瑟瑟發抖的女子，被撲起的灰塵嗆得直咳嗽。
交響樂止歇，幕布散落在地，木制的背景被砸在了鋼筋下，四分五裂。楚年小心翼翼地擡頭一看，正看見那缺了個腦袋的兔子李於一堆鋼架之中，手仍在顫顫地拉動著琴弦，像是被砍去了頭的魚仍在垂死掙紮。
楚年頓感背脊發涼，剛站直了身子，背後的觀眾席突然傳來了一陣響亮的鼓掌聲！
她驚愕地回過頭去，就聽得空無一人的劇院裏爆發出了陣陣的歡呼聲和掌聲，還有摻雜著口哨聲的吶喊，如海浪般一波波向她襲來：
“再來一個！再來一個！”
“不要停！不要停！”
“不許離開！！！”
“啊啊啊啊……”她身側的紅裙女子頓時捂著耳朵大聲嘶喊，“我錯了，我錯了，我不該貪心，我不該……”
楚年緊張地抓住她的手，狠狠踹了她一腳：“跑！”
女子被她這一腳踢了個趔趄，奇跡般地恢覆了些許神智，任楚年抓著她的手大步奔跑起來。
楚年帶著她穿過了劇院的側門，以及一條彎彎曲曲的走廊。而在她們身後是雜亂無章的腳步聲，仿佛有看不見的人群在追趕。
終於，在走廊盡頭出現了一道鐵門。楚年撞開門，橘色的光頓時撲在了她臉上，晃得她一恍惚，下意識地先把女子推了進去，反手帶上了門。
她死死倚在門上，努力向後頂去。有什麽東西大力地撞擊了幾下門板，令她岔開馬步，才沒趔趄倒地。
幸而很快撞擊感就消失了。她回過頭去，驚覺身後的門也不見了。取而代之的是一面有著裂縫的白色石墻。
楚年環顧四周，發覺她們正身處於一像極了教堂的地方，但比教堂小了很多，沒有供人禱告的座椅，取而代之的是光潔的大理石地面，整體面積約莫一百平左右。
她擡頭看向天花板，上面正畫著富有宗教色彩的天使、神、聖女之類的畫像。
收回視線，正對著她的則是一巨大的神像，那神像披著長袍，一手捧著麥穗，一手托著天平，卻很奇怪地沒有五官，如被歲月侵蝕了一般，整張臉粗糙不平。
除此之外，這間屋子裏沒有了其他的裝飾物。地面上繪制著她看不懂的畫面，像是星球和軌道。墻上沒有窗戶，只有兩排蠟燭提供照明。
楚年有點懵，轉悠了半圈後問向趴在地上小聲啜泣的女人：“你還好嗎？”
女人渾身一震，緩緩擡起頭來，慘不忍睹的臉上布滿了殘留的化妝品，五顏六色地混雜在一起，如同被打翻了的調色盤。
楚年暗暗嘆息，蹲下身用手背替她抹了下臉蛋，蹭了一手的粉底，不禁有些失神：“我總覺得你有點眼熟，你叫什麽名字？”
哪知這句話刺激到了女人，她突然爬著向後退去：“不是的，不是，你認錯人了，我不長這個樣子……”
楚年詫異，小心翼翼地又問道：“那你……為何會被吊在那裏？”
女人蜷縮著身子跪在地上，顯然沒有要回答她的意思。楚年無奈，只得先起身探查這間屋子。
神像對面就有一扇門，但無法打開。她只得折返回了神像，擡頭打量著。
神像的雕工出色，連袍子的褶皺都極其逼真，像是出自大家之手。所以，那坑窪不平的臉更顯突兀，讓楚年懷疑它是被人工磨平的。
為什麽呢？她百思不得其解，無意中順著雕像的頭向上看去，這才看見有一柄劍正懸掛在雕像的頭頂上，隱蔽在陰影裏。
腦瓜頂上懸著劍的無臉神像，好怪，有邪|教那味兒了。楚年撓撓頭，忽然聽見背後傳來紅裙女子微弱的聲音：“劍……騎士的劍……”
楚年慌忙看向她，女子仍爬在地上，但情緒穩定了下來，一邊捋著頭發遮擋面頰，一邊指著那高懸的寶劍說：“拿到那柄劍。”
楚年不解：“你怎麽知道？”
女子沈默了許久，手不安地交疊在一起，作祈禱狀：“騎士……會為藍色的玫瑰……獻上劍與忠誠……”
楚年的呼吸亂了半拍。這句話儼然是那本書上寫的，這女人怎麽會知道？
“你也進入到了那裏吧？”女人栗色的長發遮住了醜陋的面頰，聲音嘶啞地質問道，“你付出了什麽？”
楚年皺眉，她不懂女人的意思。付出了什麽？付出了李朗的尊嚴嗎？讓他這位高冷的監管者捂著屁股喊疼？
“你付出了什麽……”女人突然擡高了聲調，透著濃濃的不甘心，“你不會……什麽都沒付出吧？”
楚年探究地反問道：“那你呢？你付出了什麽？”
女人先是一怔，繼而笑了起來，笑聲滲人，嗚嗚咽咽得像是被掐住了脖子：“我……我付出了……我的臉……我的臉……嗚嗚嗚嗚……怎麽偏偏是我的臉……”
所以她原本不長這樣嗎？楚年正值疑惑，女人突然撕扯起身上的衣裙。
“我不要紅色！我不要！為什麽！為什麽不愛我！為什麽！！”
撕拉一聲，寬大的紅色的裙子從中間被扯開，裝飾用的珠子和蝴蝶結散落一地，露出了裏面藏著的黑色禮服裙。
楚年頓時瞪大了雙眼。呆楞了好一陣後才意識到，怪不得剛剛她覺得女人裙子有點鼓鼓囊囊，原來裏面還藏著另一件裙子。
只是這裙子有點眼熟，好像是……
“特萊莎……？”楚年不敢置信地小聲喚著，“是你嗎？”
女人撕扯裙子的手一僵，驟然落下，跪在地上對她露出了絕望的笑容：“呵……呵呵……是我嗎？是我嗎……”
繼而她又猛地撲在地上，嚎啕大哭，嘴裏念叨著：“為什麽要這樣對我……我到底做錯了什麽……”
楚年被震驚到體無完膚。真是特萊莎？她怎麽變成這樣了？！是什麽人毀了她的臉？
不對…代價？！
“你也遇到那個兔子了？”楚年局促地問道，“你是不是……呃……對許願池許願了？”
特萊莎匍匐在地上，哽咽地回答道：“我……我沒遇到兔子……但是……許願池……許願池裏有一個……神靈……它說，金幣已經填滿了池底……”
楚年心臟狂跳，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犯了個很嚴重的“錯誤”。
她離開許願池的時候，沒拿走池底的金幣。
所以特萊莎在她之後到達了那裏，借著她投下的金幣，許了願望！
“你換了什麽？”楚年的聲音都在抖。
特萊莎的聲音虛弱，肩膀抽動著小聲說道：“……金錢。”
傻姑娘啊……楚年頭疼不已。看來特萊莎將她的金錢屬性調到了最大，結果付出了她的美貌！
先不說值不值，特萊莎就算變成了首富，她能守住她的財富嗎？
如今她變成了這不人不鬼的樣子，看來她在做出選擇前，顯然沒想過自己能不能承受後果。
楚年心生愧疚，她想，如果她走前把池底的金幣拿走一些也不會釀此慘劇。但選擇是特萊莎自己做出的，而特萊莎是個有完全行為能力的成年人，所以在這件事上，主責任並不在她。
“那，是誰把你掛在那的呢？”楚年蹲在特萊莎的身前，試圖安撫她，“特萊莎，振作。”
特萊莎的雙手死死扣著地面，指甲幾乎劈開：“是，是國王……他說，我作弊了……要懲罰……”
說著她忽然嘻嘻笑了起來：“他還說他最喜歡紅色的裙子。騙子，我之前天天穿紅色，他從不正眼看我。他只把我當成玩物……騙子……騙子……他說他會給我愛的……”
楚年心情覆雜，只得幹巴巴地小聲說：“特萊莎，事已至此，你先冷靜……”
特萊莎猛地擡起頭，嚇了楚年一跳。楚年強穩心神，不由自主地避開了她的視線，站起身來。
“你付出了什麽？”特萊莎追問著，“你付出了什麽？告訴我！”
楚年猶豫了一瞬，尷尬地回答道：“我……我沒做出選擇……”
“為什麽！”特萊莎的尖聲吼叫著，“難道說你看穿那是個騙局了？！提示在哪裏！”
楚年茫然：“騙局？”
特萊莎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，關節像是生了銹：“呵呵，呵呵，被降為零的，永遠是你原本最高的那條屬性……我本來有94分的美貌……呵呵……”
這麽陰險！楚年不禁蹭了蹭緊張到出汗的手心。辛虧她沒選擇，不然她失去的將是無限體力，那可就虧大發了！
想至此，她不由同情地望向特萊莎：“振作，特萊莎，我們還得繼續游戲。現在還沒到死局，這世上有化妝，還有整容……”
“我太傻了！”特萊莎忽然大力捶打著自己的腦袋，“我怎麽這麽傻！我不該選的！我不該！”
楚年見她瘋瘋癲癲地又哭又叫，只得悻悻然地閉上了嘴，將視線重新投向那高空中的長劍。
特萊莎固然可憐，但是現在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。等她拿到東西，可以去找李朗磕頭作揖，求這位大哥動動手指修覆特萊莎的容貌。
就算現在的李朗是“削弱版，修覆被異常化的數據在他的職責範圍內，這位社畜大哥應該不會拒絕。
可惜，這種事她不能直接告訴特萊莎，還得讓特萊莎再難過一陣子。
為了拿到劍，楚年爬上了神像的底座，抱著神像的大腿一點點往上爬。袍子的褶皺倒是方便她踩，她嘗試了幾次後，逐漸爬到了雕像的胳膊肘上。
可越往上越平整，而且這雕像的表面很光滑，她不得不拿著短刀用力紮進去，借力攀登。
等她攀到雕像的頭上時，底下的特萊莎已經不哭了，就這麽直楞楞地仰著頭看她。
楚年坐在雕像的頭上，找準平衡點，慢慢起身。劍就在她的腦袋頂上，她只能用手握住劍尖，卻不曾想那劍鋒利無比，剛一碰就割傷了她的手指。
她一縮手，險些掉了下去，只能搖搖晃晃地繼續嘗試著把劍取下來。然而劍被四根鎖鏈懸著，不是她能用蠻力取下來的，而她揮臂也無法斬斷鎖鏈。
唯有一個法子，抓著劍爬上去。
楚年脫下了外套，裹住了劍身，然後猛地一躍，抓著劍懸在半空。
特萊莎發出了半聲驚呼，向後退了幾步。楚年咬著牙，用力蜷著腿向上攀爬，終於抓住了劍柄，但雙手也被穿透衣服的劍刃割得鮮血淋漓。
她一邊用力砍著鐵鏈，一邊止不住低罵：“說是獻給我的劍，還得我自己來取！”
結果也不知她是不是把劍給罵醒了，一道低沈的聲音突然響起：“口令。”
楚年楞住，掛在劍上如同摘香蕉的大馬猴，左右搖晃。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可當口令的話。
難道是那本書裏的詩？這麽長嗎？
還是……
突然，她的腦海中閃過了一道極其不美麗的畫面，令她虎軀一震，差點松了手。
不會的，口令不會是這個……楚年癟著嘴，把泛起的胃酸壓回去。
然而那畫面不斷在她的腦海裏浮現，跟屏閃似的，強勢地提醒她。
於是她不得不咬著牙根，用蚊子般粗細的聲音小聲說：
“你找到我了，寶貝……”
嘩啦啦，鐵鏈應聲而斷，楚年就這麽抱著劍墜了下來，伴隨著特萊莎那劃破屋頂的尖叫聲，狠狠砸在了地面上。
楚年的魂被摔丟了一半，骨頭架子更是零散到如同被踩了一腳的薯片。她微張著嘴發不出聲音。那無臉的神像好似在睥睨著她，令她克制不住地擡起了倔強中指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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